青田灯光冻印章:华府公子的印史珍品

发表时间: 2018-11-06 15:55

近日满屏皆是香港演员蓝洁瑛去世的消息,当年人面桃花、今日香消玉殒,不禁让人感叹红颜薄命这一千古命题。人生如草木枯荣,变幻无定,惟愿生者各自珍重。1993年周星驰版电影《唐伯虎点秋香》中,蓝洁瑛曾扮演唐伯虎之妻。

蓝洁瑛饰唐伯虎之妻

黄霑饰华太师

而剧中扮演华太师的则是香江才子黄霑。真实历史中的华太师名华察,字子潜,号鸿山,嘉靖五年二甲进士,历任户部主事、兵部郎中,累官侍讲学士,掌南京翰林院。晚年归乡,移居甘露,常与当地文士唱酬吟咏。华察因曾任翰林院侍读学士,故剧中被称为“华太师”。华太师育有三子,秉持书香传家的家风,华府子孙积极参加科举考试,可谓典型的书香门第。

本文的主人公名华师伊,是华太师的孙子(华察长子华伯贞的儿子)。华师伊成长在华府这样的环境中,少即习举子业,苦读备考。然而仕途并不顺利......

1984年7月,江苏省无锡甘露乡彩桥村东萧塘坟发现了一座明代墓葬,揭开了这位华府公子并不顺利的一生。墓葬中出土的数十件随葬器物,无声地诉说了这位公子的生活习性和志趣所在。

华师伊墓志拓片

华师伊墓志释文

华师伊墓出土墓碑一方,是其生平的主要资料,现将其生平简单梳理如下:

华师伊(1566-1619),字公衡,别号涵莪、锡邑之华,无锡鹅湖人,明代名士华察之孙。华师伊少年刻苦读书,从长兄华师皋开蒙,后拜某“孝廉”继续学业。万历十九年考取举人,次年参加北京会试、不第,举监生。后遭“蜚语”,狼狈地回到家乡,虽然最后得还清白,但从此不再参加科举。

华师伊、张孺人夫妇合葬墓保存基本完好, 墓内共出土随葬器物51件,包括茶具、食器、梳妆用品、文房用品及取暖、消暑用品等,却未见明代无锡墓中普遍随葬的锡、木明器和金银饰品,这一现象颇为罕见。

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随葬品中有不少工艺品,如著名的“大彬”款紫砂茗壶和锡茶壶等名贵茶具(按:时大彬,号少山,制壶名家时朋之子,为宜兴紫砂器创始人供春以后最著名的巧匠。时大彬早期多仿供春作大壶,后改制小壶),以及当时倍受文人墨客喜爱的端砚和镂雕精致的鎏金铜手炉、贴金书画漆圆盒、篆刻精美的印章、以及带玉雕扇坠的洒金木雕折扇等,反映出墓主人生前热衷生活、酷爱文玩的雅趣。

随葬品种,有四方青田灯光冻石章(现收藏于无锡市锡山区文物管理委员会)。

“公衡”青田石章 印面朱文篆书“公衡”二字 长方形,印面1.9X1.2CM,高3.9CM

“公衡”为华师伊的字,是典型的人名字印。古人名与字相关,华师伊名中的“伊”字与字中的“衡”字相关联。《诗经·商颂·长发》“实维阿衡,实左右商王。”毛传云:“阿衡,伊尹也。” 华师伊出身官宦家庭,长辈根据商代著名宰相伊尹的名字为之取名字,寄托了科举出仕、辅佐帝王的期望。

“公衡父”青田石章 印面白文篆书“公衡父”三字 方形,印面1.9X1.9CM,高4.0CM

“父”与“甫”通,古代是对有才德的男子的美称,多附缀于表字之后,明清时期有在字后加“父”来自称的风气。

“茮申室”青田石章 印面朱文篆书“茮申室”三字 长方形,印面1.7X1.6CM,高4.5CM。

“茮”与“椒”是异体字,但从印章的笔画来看,隶定为“茮”比较合适。“茮申”古代典籍中多有载述。《楚辞·九叹·惜贤》云:“握申椒与杜若,冠浮云之峨峨。”《淮南子》亦云:“申茮、杜茞,美人之所怀服也。” “申椒”是一种香草,古人常与“美人”相联系、用以比喻君子高洁的人格。华师伊以“茮申室”为书斋号,反映了其高洁的人格和志趣。

以上三方刻有“公献”二字边款,应是当时一位篆刻家的名字。依华师伊的身份和审美志趣,为其刻章的篆刻家当非俗辈。明末著名学者黄宗羲《明文海·卷三百八十一》载:“其并尔宣而起者,曰虎林陈君公献。公献恂恂长者,其所渊源实自新安,而绝不繇二君。”可知这三方印章的作者是当时与何震、苏宣齐名的篆刻家陈公献

“清机阁”青田石章 印面白文篆书“清机阁”三字 长方形,印面1.8X1.7CM,高4.0CM。

“清机阁”亦为华师伊书斋号。印顶面边款,除了“清机阁”三字行书外,还有行书“应制”二字。“应制”为明代著名篆刻家苏宣(苏尔宣者,歙人也,名应制,尔宣其字)。此处当是苏宣亲自题款(古人直称他人之名为大不敬,故此处应是苏宣自称)。此印顶面边款五字与顾林墓出土的“苏应制”印款如出一辙,可以确信同出一人之手。此印无疑可定为苏宣篆刻,在印学史上具有重大意义。

华师伊、张孺人夫妇合葬墓出土的四方青田灯光冻印章,在印学史上具有重要意义。四方印章的作者陈公献、苏宣,在前人文献记载中,二人是齐名的篆刻家,在本次出土文物中进一步得到证实。苏宣开创泗水派篆刻,有印谱传世,篆刻史上赫赫有名,而在今天看来,陈公献却是籍籍无名。陈公献籍贯扬州而寓杭州,从地域上可说是“浙派”先导;而在艺术主张上学习何震,则又属“徽派”。这三方陈公献篆刻青田灯光冻印章,从明代世家墓葬出土,真伪已无争议,如能引起印学界的重视,五百年流派篆刻史或将重新叙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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